羅智強

 文 / 羅智強．台北

2013年10月18日首發，遠見全球華人精英論壇

在這個國家裡，有一個「虛偽的人」。

正確的說，他究竟虛不虛偽，並不被關心。只要許多人齊口同聲說他是「虛偽的人」，那麼，信者為真，這個人就必須被定一個「虛偽」的罪。

在這個國家裡，虛偽這樣的罪至深且重，甚於竊國的貪官污吏，也甚於竊命的江洋大盜。

為什麼虛偽的罪如此之重呢？因為這個「虛偽的人」總是把「清廉」「勤僕」「節儉」，這些可以歸類為「正直」的品性，當成他的行為指南。這可是嚴重的冒瀆。要知道，對於其他不相信「正直」的政治人物，從自己身上體察了他們認為身為人必然會擁有的劣根性，因此不相信宣稱正直的人真的正直。

於是，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出現了，因為正直不存在，宣稱正直的人，必然是虛偽的人。就算正直存在，也必然是稀有罕見的人格品質，怎麼可能那麼剛好，在這個人身上存在，這機率實在太渺茫了。因此，表現正直的人，說他是虛偽的人，就算不是百分之一百，至少也是八九不離十。

為了證明批評家對人性的透析觀察，他們開始製造無限放大鏡，要找出「虛偽的人」所宣稱的正直背後的矛盾。

例如，「虛偽的人」說：「（今年）我沒有開冷氣。」

在冷氣房裡吹慣了冷氣的批評家覺得不可思議，「不可能有人能抗拒酷暑，拒絕吹冷氣！更何況，這冷氣還是公家出的錢！不吹白不吹！」結論就是：「他說謊！」根據這個謊言假定，批評家展開一場「獵偽」的戰爭。

「你看，抓到了，他在辦公室拍的影片，後面的冷氣指示燈是亮著的。」

「虛偽的人」無奈地解釋，他曾說過他在一年中最熱的月份，會開幾個小時的冷氣，其他的時間的確沒有開冷氣，僅是開電風扇降溫。他說他沒開冷氣的意思是，今年到現在才六月，他的確還沒在他的住所和個人辦公室開過冷氣。而獵偽家們所公布的影片，並不是今年的影片。更不要說拍影片因為要在室內使用會發熱的攝影燈具，也有許多的工作人員，開冷氣是必要的例外。

但這樣的解釋又臭又長，絕對比不上「抓到了」三個字聳動，虛偽的人還是被定了罪。

一個問題卻從來沒被問起，如果不是用「全有全無」的獵偽法，這個「虛偽的人」，他至少做到，儘量少用冷氣以節省公帑，同時也盡一分節能減碳的心意，這到底是那裡不對？這節約的行為不要說被讚美，竟連不要被公審都成奢求。

為什麼想幫國家多省點錢的善意，卻被定了不赦之罪？

而如果你妄圖作證「虛偽的人」並不虛偽，那麼，別以為你的證詞會還這個「虛偽的人」，因為幫「虛偽的人」作證者，也一樣得被判虛偽之罪！

只是，當任何「良善」，被冠以「虛偽之罪」，反倒是赤裸裸的「真實邪惡」被忽略漠視、甚至被褒揚鼓勵，這恐怕才是真正的「人間至偽」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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