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智強

文 / 羅智強．台北

辭職十天，也病了十天。生病，是一個休息的好理由，不只是身體在休息，也讓自己的心思與精神進入一種潛眠的狀態。

因為辭職的太過「轟轟烈烈」。朋友們的關心電話一直不斷，支持我、鼓勵我、期待我……。然而，不知怎麼地，總覺得，自己處在一種半關機的狀態，和現實的人際世界總是有點搭不起來。對於關心，我總是淺淺淡淡地說謝謝，當朋友想約我聊聊或什麼的，我也是笑笑地說：「啊！也許等到十月底吧！」其實是想把自己在物質上封閉起來，我覺得自己是真的累了，需要全面的休息。所以，雖然知道朋友是好意的，我還是打算把心窗暫時關起來。

我的休息，也不是那種躺在床上、躲在被窩的休息。除了陪家人四處走走外，我常常一個人，或走路、或搭公車、或騎腳踏車，在台北街頭隨意地挑個咖啡廳、速食店坐坐，或者清早的時候，坐在咖啡座上，任由落地窗外晨陽暖柔地灑在臉龐，然後靜靜地寫作；又或者在午後輕鬆地翻著小說，靜靜地享受繁忙城市裡難得的一隅悠閒。

只是，辭職的事實在鬧太大，曝光度大増的結果，也讓自己走在路上被認出的機率大為増加。

我卻意外發現一個特別的現象，對照媒體幾乎排山倒海的批評，我在路上遇到的溫暖鼓勵，實在有點「反常」到不成比例。

在公車上，會有民眾忽然大喊：「你是羅智強？」我點點頭，他就比了一個讚的手勢；牽小女兒散步時，一位走在側後方的歐吉桑，原本低頭在和小女兒聊天，誇她可愛，一抬頭看見我的臉，又會脫口喊出：「你是羅智強？」我點點頭，他就憂心忡忡地問我：「為什麼關說司法的沒事，反對關說司法的卻要挨罵呢？」

我為他簡單的上了一堂台灣的政治與媒體生態學，拍拍歐吉桑的肩膀鼓勵他說：「很多事情，需要多一點的時間！」

有一次，走在街頭，一位迎面而來的婦人，她也是喊道：「你是羅智強？」（大多數的人似乎都是這樣的反應）我再度點頭，她則一臉疑惑地說：「不管我去理髮、去菜市場、在上班的時候，我身邊的朋友幾乎都支持你們，為什麼這些聲音，在媒體上完全看不到？」

我再度佇足，幫她分析現在台灣的媒體生態，結論還是：「很多事情，需要多一點的時間！」

有些人會多看我一眼，有些人會在鄰桌對我品頭論足，因為沒有直接照問我，我多半只是微笑回應，當然，對這些沒有直接和我攀談的民眾，我無法知道他們對我的評價是正是負。

還有一次，我到一間餐館用餐，有位民眾對我點頭微笑，我也微笑以對。我用完餐要去結帳時，店家說，那位客人在離開時已經順便幫我付帳了，對這樣的好意，我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。

當然，我一個人走在街上時，也遇過對我表達不認同的民眾，他直白的說：「我不贊同你們的做法！」我笑笑地看他，準備對他說聲謝謝，沒打算辯駁什麼，但他接著說：「但我欣賞你敢站出來說話的勇氣！」即便立場不同，也是溫和而理性的表述意見。

我想了想，把這些辭職後的「街頭見聞」寫下來。

只是覺得，這社會的各個角落，還是靜靜地棲存著許多，在媒體上聽不見的聲音吧！